第一百一十三章 落入阡陌间的马车-《将夜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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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十枚哑光棋子在木制棋枰上撞击滚动旋转,发出清脆的声音,过了很长时间才渐渐平静下来,依遁着命运的旨意,沉默地落在自己的方位不再移动。
李青山和黄杨僧人的目光同时落到棋盘上一枚乌黑棋子上,这枚棋子不欺直线,不控天元,不拘方格,就那般斜斜落在某处,随意而怪异。
棋枰上的纵横线如同人间阡陌大道,棋子有若旅人马车,在路口停留,倾盖相问,或者如故,或者成敌,或者倒两碗茶饮后不再相见,平静如常,纷争如常。
只有一辆马车横亘在一条通天大道的正中央,不向前进,不向后退,不与路旁同行旅人寒喧,也没有冲撞破开一切的意思,只是沉默地堵在那里。
就是这一堵,顿时堵的纵横相交的阡陌大道上一片异样,南归的人无法南归,西去的人无法西去,想要拔刀互见的世敌隔着它无法相见,想要相亲相爱的情侣隔着它无法拥抱,平静变得生涩,纷争变得混乱。
“这就是枰上的变数吗?”
看着那枚乌黑的棋子,看着纵横陌道间那辆沉默的马车,大唐国师李青山表情依然平静,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起来,像是在这刹那时光里患了一场重病。
万雁塔顶一片死寂般的沉默,这沉默不知维系了多长时间,终于被李青山沙哑而疲惫的声音打破,声音空泛听不出悲喜情绪。
“这个变数……要死了。”
黄杨僧人闻听此言微微一怔,看着那枚黑色棋子缓缓合什,面露慈悲。
就在这时,李青山眉梢挑起,眼瞳里异色闪过,说道:“不对,又有变数。”
…………黑夜来临,暑意未退,窗外蝉鸣依旧,书院旧书楼二层楼内一片安静,东窗畔那位清秀纤小的女教授不知何时已经离开,西窗下那个重伤将死的少年依然依墙箕坐,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,似乎下一刻就将陷入永久的黑甜梦乡。
不远处有排靠着墙的书架,书架侧面上的繁复纹饰微微一亮,然后悄无声息滑开,片刻后,一个穿着书院夏袍的胖子少年气喘吁吁地挤了过来。
就在准备艰难蹲下身躯,去书架下方抽出那本《吴赡炀论浩然剑》时,胖子少年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,青稚白嫩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狐疑之色,转身望去。
看着不远处墙边那个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般的少年,他紧蹙的眉毛渐渐舒展开来,啪嗒着厚嘴唇儿感叹道:“书院什么时候又来了个比宁缺更拼命的家伙?”
…………
(未完待续)李青山淡然应道:“既在红尘之中,如何能不被红尘气息所扰?”
黄杨僧人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,忽然开口说了一句毫不相关的话:“陛下既然在宫中,你为何不在宫中?”
“规矩乃死物,人不能被死物所拘。陛下大部分时日都在宫里,难道我就要天天被拘在宫中?你可以日日躲在万雁塔内修经,我这个昊天道南门之主,也有很多事情要做,更何况长安城内谁能对陛下不利?”
“昊天道南门……”黄杨僧人轻声重复了一遍,脸上泛起一丝说不清意味的笑容,轻声感慨说道:“我大唐硬生生从昊天道里分了个南门出来,真不知道每年你回西陵时,怎样才能抵挡住那些大神官们眼眸里喷出的怒火。”
李青山傲然说道:“闭了双眼,坐在神殿之上,不去看那些师叔师伯的老脸,聋了双耳,站在没有桃树的桃山里,不去听深山庄严钟声。”
“南门每年该缴的银子一分不少,他们还想怎样?难不成还真能把我定成叛教逆贼诛杀?那西陵上那些老道们们必须得先灭了我大唐帝国。”
黄杨僧人笑了笑,没有再说什么。
昊天道南门是大唐帝国与西陵神殿之间平衡的产物,实际上代表着大唐帝国在世俗宗教战争中获得的最大胜利,存在世间每多一日,西陵那些道家高人们脸上便要难堪一日,他修行的是佛门本领,对这种事情实在不适合发表太多看法。
“昨夜朱雀醒了。”
李青山把谈话拉回最先前的话题,冷冷看着黄杨和尚说道:“不论愿不愿意自扰,已经惊扰了很多人,我身为大唐国师不可能面对朝廷的疑问却给不出答案。”
黄杨和尚看着身前案上的佛经,看着经书上那些用朱砂心血润成的鲜红墨迹,沉默片刻后应道:“所以你来寻我找答案?”
“朱雀醒之前,南城有名剑师被人砍掉了脑袋。”
塔间逼仄,李青山绕过小木桌,两步便走到了塔边,目光穿透极小的琉璃窗向塔外望去,越过层林暑意,落在湿气蒸腾的南城里。
“死的剑师曾经是军部的文书鉴定师。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师承西陵,一手剑诀来自我昊天道门。这不是问题的关键,我没有替西陵师叔伯们向帝国兴师问罪的兴趣,我感兴趣的是,剑师死之前驭剑破了凶手外衣,但那凶手却没有流血。”
听着这话,黄杨僧人若有所思,缓缓应道:“武道巅峰的强者?”
李青山转过头来,纳袖于身后,静静看着僧人说道:“帝国的武道强者都不可能出手,南晋大河燕国等地的武道强者都在朝廷的监视之中,所以这种可能性极小,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月轮国那些苦修和尚潜进来发疯。”
“所以你来问我。”黄杨僧人微笑着重复了一遍先前说过的话。
“世间传说,你曾去过荒原上那处不可知之地,我知道这并不是传说,而是真事。既然如此,关于月轮国那些苦修僧人的事情,我当然要来问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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