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 曾经黄河滔滔-《将夜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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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像前坪上的人们看见他射箭,便知道一定有人死去一样,既然有人进了光明神殿,那么必然也会死去,这令他的心情有些低落。
这场天人交战,既然死的是人,活着的自然便是天。
…………桑桑看着剑上的大千世界,眼中有星辰幻灭,有日出日落,有潮起潮敛,有无数春秋,以时间蹉跎着人间。
柳白的剑离她已经只有两尺,剑上的锈痕越来越重,表面显出不祥的灰白色,这表明剑身已经完全锈蚀,开始风化。
事物离她的身体越近,所在的区域里时间流速便越快,所受到的伤害自然也越严重,便是能禁受无数年风雨的剑也承受不住。
柳白的剑能够进入她的小世界,能够离她如此之近,已经是非常难以想象的事情,普通的修行理论甚至无法解释。
他的剑是人间之剑,带着剑阁的意与人间的红尘,但毕竟不是人间自身,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的流逝。
锈痕如覆着白霜,忽然间裂开,然后化作青烟消失不见。
剑毁了,人还在,他的人才是真正的剑。
柳白的双眼前所未有的明亮,甚至比当年他初识时感知到那条滔滔黄河时更明亮,比他在河畔崖上悟得大河剑意时更明亮。
出剑的那瞬间,他便知道自己不可能胜,但他没有放弃,正如他所言,这已经是他在人间最后的趣味,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能离天多近,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能力触到天空,甚至用剑在天空上划上一道只属于自己的痕迹。
柳白的手伸进了桑桑的小世界里。
他的手很修长,手指细长,是人间最适合握剑的一只手,每当他握住剑柄时,剑便仿佛与他的手连在了一处,再也不能分开。
此时他的手中没有握剑,他的手便是最锋利的剑锋。
他的手伸向桑桑的脸,似想穿过她颊畔的黑发。
他的手距离她的脸越来越近,指甲渐渐变灰,皮肤渐渐失去弹性,变得干枯,生出更多的皱纹,衣袖悄然无声便成了飞灰。
柳白继续向前,时间的痕迹沿着他的小臂向上,手臂上的皮肤开始松驰,就像垂死的老人那般,快要没有生命的光泽。
他继续向前行走,以傲视人间的境界,与无情的时间做着最安静也是最恐怖的战斗,仿佛走了数万年,或者真的走了数万年。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柳白终于走到了桑桑的身前,走进了她的小世界,于是她便来到了他的身前一尺。
遗憾的是,此时他已经虚弱地无力举起自己的手,无法刺出最后的那一剑,披散在肩头的白发,枯槁有如覆着霜的乱草,脸上的皱纹深刻的就像临康城东城街巷里的那些青石板,他已经变成垂垂将死的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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