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璇珈(三)-《宫廷生存纪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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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按部就班的长大,按部就班的上学,除了爱观察别人和迷之守身如玉外,夏青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。

    楼观雪笑了下,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提了一句:“我找到了可以让你活过来的方法。”

    夏青大脑一懵,愣住:“什么?”

    楼观雪:“或许也不是活过来,是让你重新拥有自己的身体。”

    夏青目瞪口呆:“你在开玩笑吗?”

    楼观雪唇噙笑意,眼眸深邃,反问:“你觉得我喜欢开玩笑?”

    夏青:“……”

    不,楼观雪从来不喜欢开玩笑。

    夏青干巴巴说:“我不要!”

    楼观雪盯着他。

    夏青又糟心地想起了摘星楼被逼着上身的事,差点想拿莲花灯打人,只是这个举动太娘了他憋气忍住:“你也别逼我。”

    楼观雪微笑:“行。”

    回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。

    夜幕降临,皇宫内确实是灯火煌煌,九重宫阙在月色下如蛰伏的野兽。

    天暗下来,夏青划着火柴点燃灯芯,看着它在黑暗里慢慢亮起来。

    冰蓝色的花瓣浮上一层荧光,清冷又华丽,让他不由想到鲛族传说里的故事。

    把灯举在前方。

    夏青说:“像不像灯照离人。”

    他是魂体状态,于是如果宫女太监看到,就是一盏莲花样的灯,幽幽浮在空中。

    楼观雪淡淡道:“像闹鬼。”

    夏青:“……哦。”

    他自己继续捣鼓那朵花去了。

    楼观雪就在旁边冷眼看着,雪衣墨发比寒夜更为清冷。

    三月底万物生机勃勃,皇宫御花园里各种繁花珍草盛开,虫声鸣动。

    他看着夏青的眉眼。

    少年心思清澈明净,像是在万千宠爱里长大,于是喜怒哀乐都鲜明生动,跃然眼底。又仿佛从小到大不缺人溺爱,于是养成了一身的赤诚善良,如火如风。可是这样的性格,与之匹配的却是一个安静到离奇的灵魂。

    他想起障内夏青说的“孤儿院”,说的“没有父母没有来处,没有以后没有去处”。

    楼观雪视线收回来的时候,夏青刚好把灯柄给拆了,将花托在手心,

    “这样应该会好点吧。看起来就不像闹鬼了。”

    他抓耳嘀咕。

    毕竟这世上也有孔明灯!会飘在空气里的莲花灯也不是很过分!

    夏青偏头看楼观雪,他现在对楼观雪感情还挺复杂。

    因为这世上只有他能看见他,能和他说话,虽然夏青从来不会觉得孤独,但这种缘分羁绊还是挺稀奇的。而且说实话,楼观雪对他不算太差。

    夏青拖着灯,说:“你明天上朝的话,把我喊醒就成。”不过他应该会醒的比楼观雪早。

    楼观雪:“嗯。”

    夏青想了想又说:“谢谢你照顾我的情绪,但你也不用太压抑。”

    他斟酌了一下言辞,说:“这个时代和我生长的时代不同,有些人必杀不可,不是能按我的价值观判断是否无辜的。”别像摘星楼一样杀人取乐就行。说完又觉得自己好自作多情——楼观雪会是为了别人委屈自己的人吗?!仙女只是本来就不喜欢杀人厌恶血,他可真把自己当回事。从小到大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诡异羞耻的夏青,扯了下嘴角,还是硬着头皮说完:“哦,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也不用客气。我好歹是个鬼,世外之物,总是有便利的。”

    楼观雪先对前面的话笑了下,不置可否。

    而后回答他后面的话:“你都离不开我,我能什么地方用到你。”

    夏青:“……”对哦要他帮忙偷个东西,楼观雪还得在现场。

    夏青泄气,没等他找到反驳的话。路过宫墙一个偏僻的角落,夏青突然听到了对话声。

    夹杂在细碎的虫鸣里,是少年烦躁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傅长生,我说过多少次了!我不想出宫!”

    温皎?

    夏青愣住。

    楼观雪从来就没有需要避嫌的自觉,步伐向前。

    夏青拽了下他的袖子赶紧把他扯回来。

    楼观雪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袖,微笑,放低声音问:“你就那么喜欢看热闹?”

    才不是。夏青含糊应道:“……是的吧。”

    又是多管闲事,又是爱看热闹,他可真是拿了个热心市民小夏的好身份!

    身后是一堵高墙。

    花草葳蕤,墙角的榕树枝繁叶茂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楼观雪抬眸看了下:“竟然要看热闹,那就看的更清楚点。”

    说罢,他身形轻轻一晃,衣袍流风回雪,人就已经坐到了高墙上。

    夏青:“!”靠!你是鬼还是我是鬼?

    楼观雪居然还会轻功?

    他抱着自己的灯,也赶紧飘了上去,就坐到楼观雪旁边。

    一株说不出名字的藤蔓爬着墙蜿蜒而上,绿色的叶子层层叠叠。

    夏青:“我是从来没想过,有一天会和你坐墙上看别人的戏。”

    楼观雪轻笑:“我就从来没想到,我会看别人的戏。”

    夏青闭嘴了。

    墙的另一边,果然是温皎。

    他还穿着小太监的衣服,绿色的,整个人脆嫩如笋。

    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站得笔直的青年,气质如松如铁,沉默内敛。

    温皎烦不胜烦说:“出宫干什么?继续跟你流落街头受苦受累?我受够了那种日子。我也不想过那种日子。”

    傅长生没说话,他穿着件楚国皇宫的低等侍卫衣服,只是将手里卖命得来的金珠交到温皎手里,哑声说:“好,不出就不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温皎得了金珠一噎,不过想了想自己这些天的遭遇,委屈很快把歉意冲没,眼眶通红:“我就是受不了苦,我就是不想给人当牛做马啊。我能怎么办,我在梁国当了那么久的小皇子,所有人把我养成这样,我能怎么办。”

    傅长生抬起头来,曾经梁国征战沙场功勋显赫的青年将军,现在沦落尘埃。容颜刚毅英俊,眼眸温和,他看着少年眼中的泪,轻声说:“殿下若是不想出宫,也没事的。”

    温皎将金珠收好,忽然又想起了什么,红着鼻子问他:“那你要出宫吗?你要抛下我吗?傅长生,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了。”他轻声喃喃,最为天真却也是最为自私,眼泪夺眶而出:“现在这个世上对我好的只有你了,你别走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傅长生沉默不言。

    他是战神,他尚年少,他大可远离楚国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,再去东山再起,再去一展抱负。可是月光下少年的眼泪成了枷锁,绊住了他的步伐。

    傅长生想了想,跟他解释:“殿下,我先出宫,以后来接你。”他承诺:“也不会让你受苦的。”

    可是少年眼泪更为汹涌。

    “不!”温皎害怕地伸出手抓住了他,指尖葱白颤抖,他哑声哀求:“不要走,长生哥哥。你不在楚国皇宫我会死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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